第一章城南男尸

刚过霜降，晋城便已然进入了寒冬，整个府城雾蒙蒙，像是披上了一层薄纱。路上的行人裹得严严实实来去匆匆，哪怕是路边香气四溢的小摊都无法让他们流连。

骑着马的捕快急匆匆的从街市上飞驰而过，那红色捕快服给寒冬平添了一丝亮色。

骏马奔驰，穿过城门最后停在城郊竹林一个院落前，捕快翻身下马，边敲木门边喊：“薛姑娘，薛姑娘！薛姑娘可在？”

很快院落里就有了动静，顷刻间院门被打开，一位姑娘出现在门口。

姑娘一身绣着白梅的红色袄裙，领口处镶嵌着一圈白色兔毛，衬着她原本就白皙的小脸更加晶莹了。乌黑的秀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，别了支梅花簪，显得格外清爽。

瞧见门口的捕快，薛红衣弯眉笑了笑：“周大哥这么急找我，又出案子了？”

周捕快哎了一声，急忙道：“薛姑娘快随我走，大人在等着你呢。”

“行。咱们这就走。”

薛红衣把周捕快迎进院子，自己则进了小木楼。待再次出来时，身上多了件白色斗篷，手里还提了一个木箱。

瞧着门口架好的马车，薛红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。她没有耽搁利落的上了马车，却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。

周捕快上了车辕，手中马鞭一扬，马儿再次飞驰起来。迎着寒风，周捕快劝道：“薛姑娘还是坐里面一些，这门口凉，您要是冻着了，咱们这案子可就不好破了。”

薛红衣轻笑：“我身体好着呢，周大哥无需担忧，还是跟我说说情况吧。”

跟薛红衣接触也不是这一两天了，周捕快知道她这说一不二的倔强性子，见她打定了主意也干脆不再劝，顺着她的意思说了起来。

晋城是蜀国北边的大城，而且靠近边关，比邻蒙国，来往的商户格外多。这人多也就意味着管理上有难处，虽然蜀国和蒙国如今缔结了友好盟约开放通商，但两国百姓之间还时有摩擦，所以晋城知府衙门经常忙得不可开交。

今日天还未亮，就有位胡商上知府衙门报案，说在城南外发现了一具尸体。知府刘承麟刘大人便领着人去了案发现场，又差使周捕快去请薛红衣。

薛红衣听后只是拍拍手边的木箱，没有多话，只催着周捕快再快一些。

薛红衣家在城北，发现尸体的地儿在城南，这一北一南虽说是一条直线，可距离可不近，饶是周捕快快马加鞭从城中穿过，达到城南时也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。

城南多山林，地形复杂，除了跑商的商贩其他百姓很少来这边，此刻附近已经被捕快给控制起来，闲杂人等一概不能靠近。薛红衣的马车一到，捕快们纷纷松了口气。

“快让让，快让让！薛姑娘来了，快让薛姑娘看看尸体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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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薛姑娘你可算来了，您再不来，刘大人可要亲自去请您了！”

薛红衣提着木箱跳下马车，边打招呼边走进包围圈，一身玄衣的刘承麟站在最里面，见她过来，紧蹙的眉头也稍稍有了舒展。

“来了。”

薛红衣点头，打开木箱取出一个小瓷瓶，磕了粒药丸含在嘴中，又取出一副米白色手套戴上，直接问：“尸体在哪儿？”

刘承麟往右边一指，又看了看薛红衣问：“香丸可还有？给我一粒。”

薛红衣倒是不吝啬，又取出瓷瓶给了刘承麟一粒，后者也直接含入了口中。

薛红衣给的是自制的苏合香丸，他们仵作这行当常年跟尸体打交道，难免会被秽气给冲撞，这苏合香丸由苏合香油等十五味草药制成，有开窍解郁、上通气机、开窍清醒之效，每次验尸前用上一丸，含在口中化开，能辟除恶气，效果特别好。

随着薛红衣越走越近，尸体也暴露在她的视线中。

是个男性，虽然身子已经被落叶覆盖，但依稀还是能瞧见身上的绸缎衣料。薛红衣走过去，让捕快把尸体身上和周围的落叶都收集起来，又解开了尸体的衣裳，这才翻看尸体。

死者已经僵硬，面朝上躺着，圆睁着眼，面部狰狞显得格外痛苦，虽然躺在泥地里但的上唇的八字须却还干净着。薛红衣摸了摸他的后脑，又打开口腔用银针试了试：“从尸体的僵硬程度看，他已经死了四个时辰。后脑无伤，证明并非是钝器击打头部致死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薛红衣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银针，“银针未变色，暂时未检验出毒素。”

刘承麟又往前走了几步，低头睨着已经被剥光的尸体。尸体表面上除了淡色的旧伤疤便再无其他伤口痕迹，刘承麟蹙紧眉头，让人把尸体翻转过来。

微赤色的尸斑几乎遍布了整个背面，其中还夹杂着大块大块黑紫色的淤青。薛红衣捏了捏尸体的脊背，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凝重，“脊骨碎裂，他是从高处坠落摔死的，但……”薛红衣的话并未说完，而是又捏了捏尸体的手臂和大腿，眉头却是越蹙越紧。

将薛红衣的表情看在眼里，刘承麟心里泛起不太好的预感：“如何？”

“很奇怪，”薛红衣望了望四周，“城南虽然多山林，但死者躺的这一块却是平地，就算有树，但也并不高，从树上摔落根本不可能造成脊骨粉碎！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，除了脊骨，死者其他地方的骨头都完好无损，连轻微骨折都没有！”

薛红衣站起身，严肃而郑重的凝着刘承麟，“刘大人，我要剖尸。”

刘承麟喉头耸动，与薛红衣对视许久，这才哑着嗓子道：“依你。”

薛红衣是晋城府衙的仵作，虽然是个姑娘家，但府衙却没有一个人瞧不起她，甚至上到知府刘大人下到府衙打杂的衙役对薛红衣都非常敬重，因为她帮着刘承麟破了不少人命案子，这验尸的手艺更是出神入化，用周捕快的话说，就没有薛姑娘验不出的死因！

不过相处两年，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薛红衣表情如此凝重，看来，这真是一个棘手的案子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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